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寻找生活美学的真谛 ——关于马犇小说集《西城菊叟》

来源:中共吉林省委老干部局     时间:2018-11-15     【字体:

省政协原副主席   赵家治

     马犇与我因阅读结缘,朝夕相处五年。他知学、好学、乐学,是个博学青年;他脑勤、手勤、腿勤,是个勤勉之人。他而立之年,又出版了小说集《西城菊叟》,忘年之交的我,近水楼台先得“阅”,读罢不仅先睹为快,而且有不吐不快的冲动与欲望。

    《西城菊叟》是一部小小说集,作者朝着小而精深,小而精湛,小而精良,小而精美的方向努力。作品人物鲜活,情节生动,环境和谐,展示了生命之美,生活之美,社会之美。我们可凭借小说中一个个故事和生动优美的语言,跟随作者追寻生活美学的真谛。

    以人为本,彰显人性之美。人是自然人,也是社会人。孔子说“天地之性人为贵”。人生活的世界,是人与万物一体的世界,是人与社会和谐共生的世界,是充满了意味和情趣的世界。《莲花布鞋》的故事是以鞋面绣有粉色的莲花展开的。“东南的娘在他十几岁时就病逝了;而东南的妻子在怀孕六个月的时候遭遇了车祸,两条命都没有保住。”东南与耳背的爹相依为命二十年,这个家庭是不幸的。“老爷子坐在床边,腿上摊放着一本旧相册,他静静地翻着,偶尔凑近眼神儿,小心地轻轻地抚摸着”,这可能是老爷子每天的重复动作,对老伴痛苦的回忆,沉痛的思念,是难以自拔的。阴阳观念,是中华文明的思想内涵之一。他有时认为老伴还活着,只是去哈尔滨旅游了,“你走时忘了拿上莲花布鞋,带上它多好啊,走路轻便,和毛衫又配套”。一双绣花鞋使老爷子充满对往事的回忆,快乐、幸福、陶醉,莲花使他心花怒放,浑然忘我,回到昔日的生活世界,回到人的本真状态。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在阐述荷兰画家梵高画的农妇的鞋时说,“凝聚着劳动步履的艰险”“回响着大地无声的召唤,显示着大地对成熟的谷物的宁静的馈赠,表征着大地在冬闲的荒芜田野里朦胧的冬眠。”莲花布鞋记载着千针万线的技艺,传递着千言万语的嘱托,一双承载千丝万缕联系的花鞋,一个苦涩的故事,展示了充满意蕴的感性世界。《代写冯》写的是海峡两岸的故事,代写冯六岁那年,哥哥被身为国民党军官的舅舅带走,一条海峡分隔开哥俩,这是冯家的不幸,也是民族的不幸。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两岸掀起寻亲潮。十多年里,代写冯代写的寄往台湾的信有数百封,封封都印有代写摊的标志——“大头菜·冯”,极易辨识,凭这个标记,哥俩终于重聚家乡。代写冯做了很多菜,还特意放了碟老卤大头菜,哥哥从包里拿出一个从未开封的小坛,小坛大头菜,把母子情、兄弟情、两岸情紧紧联系在一起,“哥俩夹起大头菜,边嚼边回想,心头五味杂陈,脸上老泪纵横”。中华民族历史悠久,慎终追远,情意绵绵,人性不能泯灭,民族情割不断。作者在骨肉团聚时创造的意象世界中,回到本原的生活世界,获得情感的满足。企盼祖国统一,民族振兴,也令读者获得审美的愉悦。

    崇德尚文,展示灵魂之美。中华文明一个显著特点是重视人的节操和修养,注重人的道德素质,追求完美的人格。《吴三钱》说的是中医吴三钱将先人堂号问心堂改为养心堂,“他要尽己所能,养护好自己和病患的心,养护好先人传下来的医术与医道”。吴三钱重民本,贵在养心,一生救死扶伤,他践行了自己的诺言。有一年淮水泛滥,很多民房被淹,疫情肆虐,吴三钱背起药箱,带领徒弟,绕城一圈,一路上救治很多危重病人。“鞋、裤脚破了,腿脚也烂了,脚趾甲掉了几个”的吴三钱被徒弟抬回家。一日有个病者,似已昏死,家人已备好寿衣、棺材,弟子无力回天,果断将病者抬回养心堂。吴三钱带病诊病,开方抓药,疫病期间,分文不收。“三天后,病者可下地干活,与常人无二,他做了面称赞吴三钱医术的匾,领着全家送至养心堂”,但养心堂大门紧闭,“原来吴三钱积劳成疾,已先走一步。送匾的人和众街坊大声哭嚎,欲将匾放在棺材旁,且集体为吴三钱守灵”。吴家遵照吴三钱生前的嘱托,拒收致谢匾,此事传遍淮城,中医皆以其为楷模。吴三钱平时医术精湛,大疫面前医德高尚,显示出崇高的精神之美、灵魂之美。作者擅长以小见大,见微知著,这种短文里的大爱,让你震撼,让你充满神圣感,超越平庸渺小,让你的心灵得到净化,精神境界得到升华。

    仁者爱人,弘扬崇高之美。崇高是在社会实践中,在主体与客体的严峻冲突中所呈现出的充实而有光辉,高大而阳刚之美。《西城菊叟》既是篇名又是书名,可见分量之重。“秋天,淮城成了菊花之城,菊香四溢,菊色缤纷。西城的黄家,种植面积全城最大,黄家老大更是被称为‘西城菊叟’。”作者寥寥数笔,把菊花之城与西城菊叟的命运连在一起,黄老大处于风口浪尖,民国末期,官府强征黄家的菊地。“此地要建训练营,上有此意,你总不至于抗命吧”,黄老大没接茬,不想与之争辩,便命家人将之轰走,取得了第一回合胜利。之后,官府找了几个混混,想吓唬黄老大,“黄老大站在植有万株菊的地里,面前置有一把四尺长的大刀,横眉冷对”,他以身护菊,官府没辙,只好走人,黄老大取得第二回合胜利。有一日,晴空万里,官府带着臭名昭著的恶霸,气势汹汹,包围了菊地,黄老大在菊地中央纹丝不动,“不言语、不惧怕、不退让、不自卫、也不进攻”,黄老大的阳刚之威、威武之状,感动了上苍,“雷声轰隆,大雨倾盆”“官府、民间,都把这场罕见的雷雨视为天意”。孔子说“知者不惑、仁者不忧、勇者不惧”,西城菊叟智仁勇三达德,感天动地,他用汗水浇灌菊花,用生命保护菊地。解放后,菊地成了淮城一景,游人如织。黄老大爱菊如命,甚至在菊地搭窝棚住了一周。出乎意料的是,他妥善地处理菊花,“半年的光景,淮城福利院就建好了,孤寡老人、孤儿、重度残疾的人多被安置于此”。昔日以死相逼,与菊地共存亡的黄老大,今日柔情似水,把菊园献给人民。仁者爱人,人民没有忘记,“楼前的空地中心有一尊半身的石像,菊花白黄相间地围成一圈”。西城菊叟让老菊地更香,菊叟精神让淮城菊香弥久。

    关注众生,展示民俗风情的美。班固据《七略·辑略》说:“小说家者流,盖出于稗官。街谈巷语,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。”班固明确指出早期的小说源自民间传说。唐代适应市民的要求,兴起市民小说。宋代话本小说兴起,成为市民阶层的新文艺。五四以来,倡导白话文,面向大众,小说在社会中的重要地位进一步确立。当代,在城镇化的推动下,人们的生活节奏加快,短篇小说以其简约、灵活、深刻、鲜活,彰显出优势。马犇的作品,以多题材、多篇目、多人物、多角度的特点,形成了反映普通市民生活的淮城系列风格。《渠侠子》讴歌了沿着文渠行侠仗义,见义勇为,直到生命最后一刻的渠侠子。《接骨段》颂扬了精益求精,救死扶伤,危难见真情,把手艺和药方都献给医院的接骨段。《陈一伞》讲述了一位在抗美援朝战斗中,掩护战友,头脑受刺激,留下后遗症的老兵,他下意识地模仿交警,常年在路口护送老人,保护孩子。《烧饼杨》讲的是淮城东门杨家巷打烧饼的故事,形象生动地告诉人们家和万事兴的道理。《二柄》写的是一位工科出身,体态文弱,选择人力车再就业的下岗工人,讲述他小人物大胸怀,助人为乐,抗洪救灾的感人事迹。《裱画徐》讲的是徐家裱画有三规,不丢画,不作伪,按工艺收钱,不因作者高低调价。面对倒卖赝品的恐吓威胁,他巧妙地留下“身不由己、赝品而已”并附上坏人肖像,协助公安破案,以诚信维护了正义。三十篇小说,五行八作,人物各异,故事生动,耐人寻味。

    马犇在自序中说:“我所写的人物都是引车卖浆者,但他们多心存善念,常行义举,他们共同构成了淳朴的地域性格,共同书写了厚重的区域历史。”向善重义是这部小说集的红线和价值。

    文学追求真善美的统一。以孔子为代表的中华传统文化,十分重视善。子曰:“《诗》三百,一言以蔽之,曰:‘思无邪’。”“思无邪”就是思想纯正,宣扬正气就是善。孔子说《韶》“尽美矣,又尽善也”,又说《武》“尽美矣,未尽善”。中国古乐是音乐、舞蹈、歌唱、表演的一种综合。美是指声音,善指内容,乐曲美,内容善,才能尽善尽美。孔子认为美与善既有统一,又有差别,好的作品应当是美与善的高度统一,且应先善后美。尽善尽美是孔子的最高审美理想。德国文学家歌德曾经说过,“中国人在思想、行为和情感方面几乎和我们一样,使我们很快感到他们是我们的同类人,只是在他们那里一切都比我们这里更明朗,更纯洁,也更合乎道德。”歌德说的“明朗”“纯洁”“合乎道德”,其本质就是善,把善放在第一位是中国文学的特色。尚善的态度体现在当代的文学创作中,就成为一种理想主义和人格力量,向善的情怀也给读者带来美好的向往和追求。追求美好的梦想,坚守高尚的情操,是中国文学的重要特征。

    尚善是中国文学的真谛,尚善也是马犇小说的真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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